午后五时是一个怎样的钟点?是热气散去的街道,漫漫斜照的夕阳,或是摆放在家中一隅,似有呼吸的花束。新艺潮画廊近日举办「午后五时:胡浚谚作品展」,今次是艺术家继上一年「芳华」展后再一个以花卉为主题的展览。艺术家于午后五时这一日将尽的时刻,身处收敛柔和的光线中观察日常事物,从花束的静止姿态中,看到生命随光景转变的留痕。◆采访:香港文汇报记者 黄依江 图片由新艺潮画廊提供
花卉是香港画家胡浚谚近几年着力耕耘的主题。他讲起自己在2018年升为人父,见证初生婴孩一路成长,让他对生命也产生了很多不同的感悟。因此一路以来专注室内画、较少涉笔植物的胡浚谚,开始尝试在作品中加入生命元素。他也谈及两次花卉作品展的不同:「上年展览表现的是花的不同姿态,重视美感;今次则表现花在不同生命阶段的姿态,是借助花探讨生命。」
从荼蘼花束看生命
展览作品中所绘花朵,都是插在花瓶中,放置在家中简洁的窗边一角。胡浚谚观察到很多人都喜欢买花回家插瓶,经过剪插的花朵,生命力被遗忘,更像是一个装饰物,装点日常生活,然而他却在看着瓶中花从含苞、盛放逐渐走向荼蘼的历程,看到花束的生命。「花在人们的生活中介乎于装饰品与植物之间,我着迷于它的复杂性。作为装饰品,花有一个保质期限,到期便被换去;但它并不只是装饰品,它的生命周期仍在瓶中延续,我想探索它有生命的部分。」
比如作品《五点钟的阳光》,画的就是郁金香开到荼蘼的模样,大多数人喜欢摄下郁金香含苞未放的状态,像这样生命近乎完结的郁金香却很少见。胡浚谚说午后五时是一天中阳光最美的时刻,光线没有那么强烈却很独特,每天这个钟数,他都会习惯性地看一下风景,家中事物也会在那时呈现出一种特别的色调。「那郁金香开到尽,配合午后五时的时分,很触动我,暗示即使就要完结,仍然有强烈生命力的状态。」近几年,胡浚谚持续买不同品种的花来画,甚至自己种花:「除了被花的外表吸引,我也看到更多花生命周期的变化,与它产生生命的联结。」
选择表达自我的媒介
毕业于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RMIT)纯艺术学士后,胡浚谚一直在写实绘画的领域耕耘。他的创作焦点在于日常生活,善于用画面的色彩和笔触传达情绪。他的情绪表达并不强烈,但是微妙,喜欢画有自然光线、散射性强的空间内的静物。给人安静感受的表面之下,胡浚谚亦在作品中制造暗涌的变化感:「用比较古典的技巧,但间中也会有粗狂的笔触,加上色块的变化……我喜欢画面中带有这样的碰撞。」
比起内地、台湾,以及国外,香港从事写实绘画的画家并不多。「香港的大学以当代艺术为侧重点,学院中关于写实的训练比较少,除非画家自己喜欢才会画写实,但不会成为规模性的选择。但西方一路都有学院keep住培养,每一代都有很多颇有影响力的写实大师,吸引年轻的画家去追随,这与香港很不相同。」但胡浚谚认为,这并不会影响他的选择:「艺术是独立的个人选择,不意味着会受群体的影响,也不意味着多人走的路就好走。艺术家应该选择最能够表达自己的媒介。」
追求写实的当代性
胡浚谚现居台中,比起香港,台湾从事写实绘画的艺术家更多,他坦言到台湾后结识了很多同道艺术家:「写实绘画在这里很蓬勃,从古典主义到当代风格的都有,大家常在一起交流创作意念与技法,氛围很好。」他透露自己被台湾的高山与海岸线吸引,将会在之后的创作中加入自然风景元素。
为提升创作他亦上下求索,也曾远赴西班牙,跟随写实主义大师Antonio López Garcia及Golucho学习,在两位大师的工作室中与中外艺术家一起上课。「我在香港画写实的同伴不多,在那里我大开眼界,见到很多不同风格的写实,精美的超级写实,现代感很强的写实等等。」某日画静物,Antonio López Garcia指导时说「我们现在应该画21世纪的光线」,胡浚谚一开始感到不解,后来Antonio López Garcia解释,因为21世纪的光线与之前、古代是很不一样的,当世界越来越明亮,画出的光线应该更契合这个时代。「这番话对我影响深远,令我明白虽然写实绘画是一种古老的艺术形式,但始终是用来记录时代的。随着时代不断更新,无论你用何颜色组合、画何题材,都要去表现当下的时代。所以我后来再去画,都是尽量希望可以做到这一点,在用色上尽量有别于传统古典的写实绘画形式,契合我们生活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