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英男将赴哈尔滨忏悔的消息,或许给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人体实验遇难者家属带来一丝心理安慰,但与几十年来他们所受委屈相比,仍判若云泥。发动侵华战争的日本政府和军方,至今未对在中国发动的恶行有过任何悔意,战后更与美国暗通款曲,掩盖曾经的罪恶。日本政府一日未正式道歉、战犯一日未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受害者家属们的内心煎熬便一日不能停止,「我没有办法代替爷爷和他的战友、代替先辈同胞去原谅他们。」
◆香港文汇报记者 王欣欣、于海江 哈尔滨报道
黑龙江省鸡西密山市市民郝春海,今年初终于从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拿到了爷爷郝文臣的《身份认定书》。这份认定书证实了地下抗日英雄郝文臣的清白。82年前,他被日本兵以「通苏」罪名虏走,最终被用于活体实验残害致死。而在此前,在村中老一辈人的眼中,在失踪之前,郝文臣一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混混,编者注)。
七十年恶名终得直
「过去,奶奶在家里几乎从来不提爷爷的事,我们只是偶尔听村里老一辈人说爷爷不务正业,每日东闲西逛,后来被日本兵以『通苏』的罪名抓走了,说是扔狼狗圈喂狼狗了。」郝文臣的孙子郝春海对香港文汇报记者说,「直到1982年奶奶去世,她也不知道丈夫(郝文臣)的下落,只跟姑姑提过,他是个好人,嘱咐尽量找一找到底哪去了。」
郝春海说:「奶奶一直都相信爷爷是个好人,是个大英雄。只是当初说起来,没有人相信,还被全村人耻笑。她这个委屈在心里背负了一辈子!」
郝文臣被「平反」的机缘源于2015年。时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国家相关部门开展寻找抗日战争老英雄志士的工作。工作人员根据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侥幸遗存下来的「七三一东宪高第四七四号文件」,认定1913年出生在密山市二人班乡新兴村的郝文臣,严守参加地下情报工作的秘密甚至未同家人透漏过任何消息。为掩人耳目,他腰间别着烟枪佯装大烟鬼,整天东游西逛。1942年夏天被日本兵以「通苏」的罪名抓走,时年29岁。至此,郝春海全家人才知道,让奶奶惦念了一辈子,也被外人误解了一辈子的爷爷,原来是位抗日英雄。
两座空坟慰亲朋残生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这些折磨了黑龙江大庆市居民朱玉芬几十年的疑问,终于在她快60岁时得到了回答。2001年7月,吉林省档案馆所公布侵华日军「特别移送」档案中,父亲朱云彤的名字出现在日本关东宪兵队《昭和16年度逮捕谍者处理一览表》中。在当年发布的资料中,朱玉芬父亲的名字旁还有一个为朱云岫的名字,这是朱玉芬的二叔。朱玉芬说,「当年兄弟二人是先后被日本人逮捕,最后都没有了消息。爷爷知道儿子已经被日本人害死的消息后,不久就去世了。」在被公开的日本东安宪兵分队《关于扣留审讯苏联谍报员朱云岫对情况的报告通告》上记载,朱云岫被捕后4个月,1941年9月16日,朱玉芬的父亲朱云彤也被日本宪兵队逮捕。两兄弟最终被「特别移送」至七三一部队。
「作为受害者的家属,也许当年七三一的杀人魔们来忏悔罪行,我们会有一丝心理安慰。但凶残的战犯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没有办法代替爷爷和他的战友、代替先辈同胞去原谅他们,因为亲人们曾遭受的非人折磨和痛苦是我们无从想像的!」得知原731部队成员清水英男要来哈尔滨七三一旧址忏悔道歉,郝文臣的孙子郝春河对香港文汇报记者说。
「父亲是被当做实验品折磨至死,这让我的心里特别难受,就想让日本政府给我们一个公道。」朱玉芬对香港文汇报记者说,「我奶奶一直抱着一线希望,认为两个儿子是去找苏联红军去了,盼着他们能一起回家」,说到这里,朱玉芬掩面而泣。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朱玉芬的奶奶去世了,至死也没有等到两个儿子回家。朱玉芬和三叔一起,给父亲朱云彤、二叔朱云岫立了碑,「只有两座空坟」。
如今已84岁的朱玉芬已从黑龙江省的密山县搬到大庆市定居,一生未曾见过父亲一面的她,对于战争更是深恶痛绝,她说,「这种痛苦不知如何表达,可能只有亲历者才能深刻地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