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洋洋大观,彷佛回到四川。门神皮影真好看,回忆幼时过年。无怪产生扬马,后来又有子瞻。工人手艺不平凡,千载百花烂漫。」这是1963年郭沫若在中国美术馆参观绵竹年画、皮影展览后提笔写就的《西江月》,表达了他对四川两大「非遗」的认可,以及浓浓的思乡之情。绵竹年画历史悠久,「始于宋朝,盛于明清」,与天津杨柳青年画、山东潍坊杨家埠年画、苏州桃花坞年画并称为「中国四大年画」。年画表达了国人对「年」的期盼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渗透着「明劝戒、驻升沉」「成教画、助人论」的传统美德和文化精神,成了中国传统民俗文化的一个符号。 ◆文、摄:香港文汇报记者 李兵 四川绵竹报道
在全球一体化的当下,各个国家和地区非常重视「文化母语」。木版年画作为传统民间艺术的精华,具有重要的「文化母语」价值。在这个大趋势下,绵竹年画在继承中发扬、不断推陈出新,产品远销东南亚、欧美等50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传播中国文化、讲好中国故事的一个有效载体。
中国传统文化活化石
「绵竹年画始于宋朝、盛于明清,起源于宗教活动。」绵竹年画博物馆馆长胡光葵介绍,绵竹年画最初作为道教布道的一种图示,主要以表现道教人物为主,如《赵公镇宅》便是其重要的代表作。
走进绵竹年画博物馆,一件件拓片饱含历史的韵味,贯穿千年的作品清晰再现了年画的年轮。目前,馆内共有藏品3,000余件,其中二级文物14件、三级文物74件,中国最大的挤粉门神、独一无二的双面年画拓片版等是「镇馆之宝」。「年画是一门实用性非常强的艺术,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绵竹年画博物馆馆员章昉说,历经千年传承下来的年画作品,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化石。
绵竹年画从体裁上主要分为「红货」「黑货」两大类:红货指「彩绘年画」,包括门画(分为大毛、二毛、三毛等,贴大门、厅门、房门、灶门等)、斗方、画条(分为中堂、条屏、横推、单条等,供厅堂、居室、走廊及牲畜圈等);黑货是指以烟墨或硃砂拓印的木版拓片,多为山水、花鸟、神像及名人字画,此类以中堂、条屏居多。同时,内容题材极为广泛,有辟邪迎祥、风俗习惯、生产生活、戏曲故事、历史人物、神话传说、讽刺幽默、花鸟虫鱼等类别。
在第23届绵竹年画节期间,绵竹年画博物馆设置了一个游客体验区。「绵竹年画主要有刻板和彩绘两大工序,有画稿起样、雕刻画版、线版印刷、手工彩绘等步骤。」章昉介绍,手工彩绘是制作绵竹年画的重要手段,民间艺人通过长年实践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口诀:「一黑二白三金黄,五颜六色穿衣裳」。「一黑」即先印黑线版,「二白」是用白粉填手、脸及袖口、靴底等处,「三金黄」是用透明的金黄色涂铠甲、头盔以及其它金属装饰部分;「五颜六色」指选用桃红、洋红、黄丹、佛青、品兰、品绿等色进行大面积彩绘,然后对人物面部「开相」、对衣物等「勾金」。
「大门(武将)要歪(威严),睡房门(童子、仕女)要乖。」章昉介绍,绵竹年画以线造型、明快简练,讲求构图均衡对称、完整饱满、主题鲜明,人物形象夸张、比例变形。同时,绵竹年画上色全靠手工彩绘,明显区别于「套版色印」,不同的艺人绘同一个主题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即便同一个画师在不同时间画出的画也会有所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一张绵竹年画都是独一无二。」
在传承中推陈出新
在现代科技与全球文化融合的双重冲击下,由农耕文化孕育的民间艺术遭受重创。未来何去何从,绵竹年画亦曾遭遇这样的拷问。
走进绵竹市年画村「三彩画坊」,一对门神屹立在两扇大门上。推门而入,一个偌大的展厅呈现在面前,年画条幅、刺绣斗方、精美摆件……琳琅满目。穿着一身唐装的贾君,一边向客商介绍产品,一边指挥调度门店、网购销售,忙得不亦乐乎。
贾君是「三彩画坊」的老板,此前她一直在绵竹年画博物馆工作,涉足年画已近30年。1995年,贾君从一家印刷厂调绵竹年画博物馆工作,开始涉猎年画创作。「彼时,由于身处体制内,日子过得不愠不火,总感觉自身的才华无法尽情施展。」贾君说,2007年恰逢博物馆体制改革,她与4名同事一起带薪创业,4人各开了一间年画作坊。目前,「三彩画坊」有45岁以上的手艺人十余人,开发出了传统手绘卷轴画、刺绣年画、年画布衣、年画生活用品、文创新品、主题酒店、特色民宿、大型墙画等八大系列1,000余种产品。
1989年出生的章昉,也是一位年画非遗传承人,她则选择了从另一个角度创新。「在大学里,我学的是动画游戏设计专业,感觉传统年画与年轻人的审美观有些脱节。」章昉说,如今许多动漫人物与年画中的人物形象相近,她从中受到启示创作出一批「Q版年画」,「这种非常卡通、特别萌的年画,受到了年轻人的追捧。」
秦琼、尉迟恭挺着一个大肚腩,身材呈S型,大脸、凤眼,威武中显出呆萌;人物形象粗狂,线条十分流畅,色调冲撞视觉冲击力极强;作品命名《当潮不让》,上下以胶片形式呈现「宇宙年画总局」字样。「这幅作品以年画『填水脚』的手法创作,类似国画中的大写意,人物形象更加灵动。」章昉介绍,她积极从传统年画中汲取营养,在人物形象和创作技法上大胆创新,让传统年画变得时尚。今年1月,她创作的《我们都在努力奔跑,我们都是追梦人》入选中央宣传部、中美协主办的「新生活、新风尚、新年画」美术作品展。
目前,绵竹年画博物馆与四川大学、西华师范大学等多所高校签订年画学习基地协议,共同开展课题研究,组织学生进行实习实训。年画非遗传承人也积极走进校园,传播年画文化和技艺。
年画文创产品逾千种
上世纪九十年代,绵竹年画博物馆馆长胡光葵曾带着作品赴香港展出,不少客商被绵竹年画深深吸引。「你们下次拿点艺术品来!」胡光葵说,一位港商对绵竹年画表现出极大兴趣,但港商的这句话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返回内地后,胡光葵深深地意识到,绵竹年画需要创新。博物馆体制改革、支持年画发展新政、年画知识产权保护等一系列政策出台,让绵竹年画步入了良性发展轨道。2008年大地震,绵竹成为重灾区,年画产业亦遭到毁灭性打击。灾后重建完成后,许多援建队伍提出买一些年画。「当时,作坊大多被毁,我们便组织工人在帐篷里赶制。」贾君说,没想到一场大地震却带火了绵竹年画产业,仅她家的作坊高峰期便有艺人五六十人,年产值三四百万元,整个绵竹年画产值数千万元。
在第23届绵竹年画节期间,年画文创产品集市开市。从集市左侧入,第一间以销售葫芦为主,每只葫芦上刻有一幅年画主题图,看上去十分精美;第二间则是年轻的非遗传承人林国栋的创意铺子,年画酒瓶、精美摆件琳琅满目;贾君的摊位,背景板两侧的刺绣仕女图分外吸引眼球,福娃、熊猫等主题饰品整齐排列……「目前,绵竹有四汇斋、三彩画坊等年画企业40余家,从业人员达1,500余人,已成功开发出刺绣年画、年画折扇、年画玩具等30余个系列、1,000余种年画及文创产品。」章昉介绍,绵竹年画产业年产值达3,000余万元,产品远销美、法、英、日等50多个国家和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