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是我国二十四节气中一个重要的节气,在古代民间更有“冬至大如年”的讲法。在福州,冬至也被称为“冬节”,冬至的前一晚则被称为“搓糍晡”。
在中国南方稻作区,稻米是一日三餐的主粮,自然也是节日里的舌尖主角。在福州,“冬节”专属食物是一种类似于北方“驴打滚”,加了黄豆粉等蘸料的糯米团子,福州人唤它为“糍”(民间亦写作 “”和 “餈”)。
年少时整日在三进院落来回蹦跳的我,对糍的做法再熟悉不过了——糯米和大米按一定比例混合浸泡后,经过大石磨碾磨成浓稠的白浆。白浆再装入棉布浆袋里,用磨盘以及重物压制成半干的状态,称为“粞”。将“粞”加入适当的水,揉搓成圆团子下锅煮熟,这就是糍的主体。但是糍的灵魂却是炒熟的黄豆粉与白糖、黑芝麻混合而成的“糍粉”。从锅里捞起的圆团子放在搪瓷锣盆里,摇晃锣盆让其粘上糍粉的过程,福州话称为“玻当”。所以,这种冬节食品又称为“玻当糍”。
现在回想为什么当时我们那么爱过冬节,大概是因为做“玻当糍”的过程充满了仪式感与乐趣。当“搓糍晡”到来,依公会提醒家人要早些转厝(回家)。“搓糍”是大人们通常都会允许孩子参与制作的环节,因为难度系数不大,“翻车”的后果也不严重。粞加水揉搓后,全家大小围坐一圈开始搓糍。孩子们对于工作效率完全忽略,只享受其中的过程,有时还会弄些别出心裁的造型。当所有的成品被送到锅里,孩子们仍会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作品”出锅而不愿离去,直至出现“我的兔子浮上来了”“我的条条浮上来了”的尖叫欢笑声。
煮熟的团子放进装有糍粉的锣盆时,大人们会带着孩子一边“玻当”一边读《冬节歌》。这是一首福州人耳熟能详的本地民谣:“搓糍其搓搓,节节年年高,大人添福寿,伲囝岁增多,搓糍其搓搓,依妈疼依哥,依哥讨依嫂,依弟单身哥……”福州话中,奶奶和妈妈的书写都是“妈”,只是读音不同。据老福州人讲,读第一声,释义为“儿呼母曰(妈)”;读第二声,释义为“父之母也”。
我记忆中的《冬节歌》还有另一个版本:“搓糍其搓搓,依妈疼依哥,依哥腹老(肚子)疼,依妈戴眼镜……”表姐念起这首民谣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可能是对依妈(奶奶)偏爱哥哥的戏谑。
冬至是北半球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但难熬的寒冬长夜因为“冬节”而多了几分温暖可亲——阖家围炉而坐,儿孙绕膝而戏。锅里不断冒出热气,挤挤挨挨的白团子随着火候煮熟而逐渐上浮,糍粉中星星点点的白砂糖折射着白炽灯的光亮,有种金灿灿的感觉。此情此景,或许是老一辈人执着“冬节”的情结缘由吧。
“搓糍晡”之后的几顿,依公还会用残余的粞再做一些糍,那是“冬节”之后绵延的惊喜。当粞用完了,我们会偷吃依公装在罐子里糍粉。直到罐子见底,属于孩子的“冬节”才算是真正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