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毅,你们福州话里,‘织’怎么说啊?”室友问我。
“织(zeik24)。”我答道。
“呃……‘毛衣’怎么说来着,你上次教过我,但我给忘了。”室友又问道。
“羊毛衤朗”我道。
“谢谢汝织其羊毛衤朗,我野中意。”室友问:“我女朋友织了件毛衣送我,我想给她发条语音,这样说可以吗?”
“那你要说‘刺(ciek24)’其羊毛衤朗,不是‘织(zeik24)’。”我答,“‘织(zeik24)’是织布的‘织’,织毛衣的‘织’是‘刺(ciek24)’”。
室友点点头,改正后发了语音:“我明旦就穿(cuong55)。”发完扬扬得意地搓搓自己的鼻子,问我:“怎么样,我福州话进步大吧!”
“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明天就在这件毛衣上穿孔。”我笑道:“你想说的应该是——我明旦就颂(seoyng242)。”
“啊!可是我上次问你‘穿’这个字用福州话怎么说,你教我的就是‘cuong55’……”
“穿”字确实念作“cuong55”,只不过,福州话里的动词表达及用法和普通话并不是一一对应的,福州话的动词搭配和普通话也不完全相同。仅仅从“衣食住行”四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很多差异。
在“衣”的有关表达中,就拿“脱衣服”而言,福州话说的是“褪”,而不是用“脱”,福州话的“脱”意为“脱落”“脱离”,如“下巴脱臼”的“脱”。至于普通话的“晒衣服”,福州话说的则是“曝衣服”。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普通话里“缝衣服”的“缝”,福州话用的是“䋎(tieng213)”。我小时候很调皮,经常摔倒,裤子摔破怕被妈妈骂而向外婆寻求帮助时,外婆就会说“伓使惊,依妈䋎囇就好了”。那时候我听着“䋎”的发音,看着外婆舔一下线尾,接着穿针引线,还真以为是“舔”了就好。长大后,知道了“䋎”这个字,我才恍然大悟,外婆说的“舔”其实是缝补。
除了“衣”,福州话在“食”方面的表达也有不同,并更为存古。比如,虽然大家一般都会说“买米”“卖米”,但老一辈人更经常说的则是“籴米”和“粜米”。“籴”的意思是“买入粮食”,“粜”则为“卖出粮食”,这都是古文中的说法。记载商鞅变法的《商君书》的“垦令”一章中便有“使商无得籴,农无得粜”。
还有年轻人说的“买药”,老一辈人其实是说“摣药”或“撮药”。福州话中的“摣”和“撮”,对应的是普通话里的“抓”。由此看来,“摣药/撮药”,其实就是北方人说的“抓药”。福州话里的动词也有作副词用的特殊情况。普通话里的“吃”即为“用餐”的意思,但“吃(keik24)”,有时也写作“喫”,在福州话里其实是副词,是用来加强语气的。比如“吃亏”就是普通话里“很难受”或者“很疲惫”的意思。除此之外,“喝(hak24)”是指大声说话,而不是“饮(水)”。普通话里的“吃”“喝”在福州话都可以用“食”来表达,“喝”有时也可以表示为“歠”。
除了前面说到的“衣、食”,在“住、行”方面福州话的动词也别有讲究。比如“盖房子”福州话说的是“起厝”,福州人拜年时会送上“趁大钱,起大厝”的祝福;在“行”的表达上,福州话也有古风:普通话里的“走”,在福州话里是“行”,福州话的“走”则是普通话的“逃跑”之意。福州话里的“躃”才是普通话里的“跑”,比如儿时常玩的“跑跑抓”,在福州话里就表达为“躃躃搦”。而福州话里的“跑”说的是为某些事务而奔走。旧时商店或作坊的有常要在外办货、收账的工作人员,在福州话里就叫做“跑街其”。记得高中的语文课,我便是借助福州话才记住了文言文里的“走”“行”“躃”。
“那我要是想说‘我送你的帽子你也记得要戴’,要怎么说呢?”室友像是受惊的小鹿,捏着手机问我。
“那就是‘戴(dai213)’,我上次教过你的那个。”我道。
“你确定?确定不会再有其他动词了?”他战战兢兢地问道。
“确定!”我笑道:“放心啦,虽然有很多不同,但是福州话里有些动词和普通话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