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食麦芽糖!”某天,趴在家中像条“鲽鲨”(比目鱼)的我“喙痒”难耐,突然想起小时候喜爱的零食。但不知何时起,街巷中麦芽糖的叫卖声已经消失了。
现在到底哪里有卖麦芽糖?小时候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每次放学回家,我都能循声找到摊位:出摊的依姆用桶盛着满满的麦芽糖坐在街边,喊着“麦芽糖……麦芽糖……”招徕路人。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就好似给我套上了一根绳子,牵引着我往那个方向走去。那声音里仿佛有麦芽糖的金黄色泽、黏稠质感,让人听着就垂涎。
儿时的午后,还有一种“市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那时,街巷里常有人喊:“元宝灰……元宝灰……”老福州人都知道,“元宝灰”其实是做年做节时,人们拜祭用的“纸钱”的燃烧存留物。纸钱上通常会有一层金属箔,其灰烬可以回收提炼,还可以作为肥料,因此就有人走街串巷专门回收“元宝灰”。但“元宝”的发音近似福州话里的“馍馍”,小时的我听到这吆喝声,误以为是在卖馒头,便急忙拉家人下楼寻找。可想而知,闹了个笑话。
而刻入我妈妈那代人童年记忆的“市声”,是一声声的“鱼丸……鱼丸……”。妈妈说,那时,一到晚上八九点钟,就能看到卖鱼丸的小哥骑车驮着两大桶热乎乎的鱼丸走街串巷。吆喝声伴着鱼丸的鲜香,勾起多少孩子的馋虫!那正是晚饭过后的两三个钟头、“腹老”再度空去的时候。孩子们虽然没有多少“私家”,但总会想尽各种办法凑几分几角,兴奋地跑去买来,快乐地聚在一起品尝。在他们的回忆中,叫卖声由远及近传来的过程就让人满足又幸福。
还有“呆铜、呆铁、呆轻锅……呆锣盆收购 (呆 音:ngai53 ;意:坏的)!” “缚藤床框”等吆喝声,与福州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老一辈人的生活中,家里的锅盆多为铁质和铝质,自然不如现在的精钢厨具耐用,因此常要留心喊着“补锣盆……补鼎”的师傅是否经过家门。经他们一番修补,上了补丁的锅盆往往还能坚持用数年。
流转在街巷中的“市声”,并非只有人声,还有各种特别的声响,与不同的事物相联系。以前街巷里有卖糖的小贩,让人定位他们摊子的是一声声的清脆声响,这是由敲击糖块的工具发出的,而“屐屐(福州话代音字,非普通话发音。音:kiak21-kiak5)”的声响也成了这种糖的名字——“屐屐糖”。还有福州肉丸,老人说,过去卖肉丸的人是用瓢羹和碗碟敲击的声响来招徕顾客,也独具辨识度。
回荡在旧时福州街头的“市声”,已随着许多行当的沉寂而消失,但每每重温这些声响的记忆,仍然可以带福州人寻见那一个老福州,感受其中不会淡却的乡土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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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者:陈婧
人在异乡的00后福州土著/喜欢怀旧、浪漫与生机勃勃的事物。